25.天人博弈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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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若是输了,也只好愿赌服输。
邝露深吸一口气,凝了凝神:“我走的原因,陛下何必明知故问。”
润玉手指不自觉一松,任由她将那本《控海仙术》从他手中抽走。沉默良久,他眼神茫然望着虚空,“上元仙子不是发过誓,愿意一生追随本座么?一字一句,犹在耳边。”
多少次拯救他于一无所有的暗黑噩梦中的,就是那个掷地有声的铮铮誓言,而今她却忘了么?
“邝露此去就职驻海仙官,同样是为陛下效劳,不算违背誓言。”早就意料到他会有此一问,邝露对答如流,“何况陛下已然禁止我出入璇玑宫,既然不能追随左右,那么不管是在天界效力,还是在海底效力,都是一样的。”
润玉蓦然眉头轻挑:“呵,舌灿莲花,一如你初入璇玑宫的时的模样。”
……
三千多年前。
夜神润玉的璇玑宫明里备受冷落,暗里又常被监视,他不愿无辜的人进来受苦,也不愿别有用心的人来做监视他的耳目,所以当有一个小兵莫名其妙要投入他的麾下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列出一条条苛刻理由,想赶他走。
夜神润玉冷言冷语:“跟着我无仗可打。”
小兵憨笑:“好啊,反正我也不擅长打仗。”
“我璇玑宫人少活多,恐怕这洒扫,磨墨,端茶倒水,也要一并担待。”
“我都会做!”
“我披星挂野夜里当值,你来的话,可是要跟着我一起守夜。”
小兵照单全收:“我可以的!”
“我人脾气不好,容易发火。”
小兵再次憨笑:“殿下可是说笑了,在天界,夜神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我平日里钻研奇门禁术,有时候会走火入魔,偶尔打伤人也是有的。”
这下小兵终于略有惊讶,润玉以为这个理由终于能吓走他时,小兵又憨直开口:“殿下……殿下可否,教教我呢?”
三千年前的夜神,一时词穷理尽,不得不放下书简细细打量那个倔强小兵。想读懂他哪来的那么多勇气和固执,一定要拜入他的麾下。
起初也是怀疑的,怀疑这小兵是别人派来的耳目,调查之后才发现,竟然是太巳之女假扮男装,被揭穿后就承认是自小崇尚司夜守兵,坚决要追随夜神润玉,这一追随就是三千多年,忠心耿耿,从未离弃。
那个小兵就是邝露。
……
三千年后的凝露宫。
站在长廊下的两人一起回忆起旧事,天帝润玉神色复杂:“你本是那样活泼的性子,这些年呆在我身边,很憋闷吧?”离开璇玑宫的这几个月,她显然轻松活泼的多,依稀恢复当年本色,那时候她常常借故搭讪,语笑嫣然,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
“回陛下,不憋闷,每日能看到陛下,邝露就心满意足。只是年年月月,既盼着陛下能再遇良缘,又担心有朝一日真要再为陛下筹办婚事,心中难安,倒确实有些累了。”邝露斟酌着字句,第一次将这些年隐藏的心思一吐为快,“像这次两界联姻……”
联姻。这两个字提醒了他。邝露就是在他认定锦觅后变了的。只是今非昔比,往事已矣。如果她想走是因为联姻,倒是多虑了。
“你看看鲤儿和灵瑶,联姻之事,已有了两全其美的解法。”润玉望着庭院中嬉闹的少年男女,云鲤和灵瑶似乎又赌了什么,鲤儿再次落败,将一颗流星石递给少女,脸上却透露着心甘情愿,痴迷于欣赏少女欢欣雀跃的样子,两人所在一角,欢声笑语不断。
“若是鲤儿不愿,我既不会勉强于他,也不会让我自己为了利益而去完婚。婚姻大事,若不能两情相悦,勉强而为,便是徒增痛苦。”
就像他曾经为了留下锦觅,理智全无,竟将锦觅拘禁于天界,欲强迫她与自己完婚。现在想来,彦佑背着自己将锦觅放走,实际上是阻止了自己一错再错。
邝露粲然一笑:“陛下如今,真是心境清明,大胜从前了。”
大胜从前?润玉眼神雪亮扫过廊下与他并立的仙子,心中感慨,如今敢这般与自己谈论从前的,除了向来不当他是天帝的义弟彦佑,便只有邝露了。毕竟拘禁他人,强行立后,修习禁术等等,他皆有错,只是天帝之过,无人敢提。对于那段往事,润玉心中早有悔意,原来那时心境混沌,邝露旁观者清,今日被她这样一说,才又再度豁然开朗,拨云见日,感到是真的“心境清明,大胜从前”。润玉自胸臆间吐出一口气,释然道:“是啊,大梦三生,我早就醒了。”
邝露本想思虑再三,但念起多年来小心翼翼换来的不过是心痛神伤,终于放弃思虑,决定放手一赌,娓娓诉说:“陛下醒了,邝露却还在自己的梦里不愿醒来。与其日日担心将来可能要看到陛下和别人举案齐眉,邝露宁愿躲到那深海海底,了却余生。”
润玉眼神一凝,品味她的言辞:躲到深海海底,是打算收回她的心意,彻底忘了他么?
仿佛看懂他的怀疑,邝露继续又说:“可是无论身在陛下万里之外,或是离开陛下万年之久,邝露的心意,永不会变。”
淡粉轻纱裙摆层层叠叠,衬的仙子身姿柔柔弱弱,她的声音温柔缓慢,眼神却是坚定明朗,目不转睛注视着他。这一次,那样的表白在润玉心中掀起一阵巨浪,似有什么情绪排山倒海而来,几欲将他吞没,以至于开口声音暗哑。
“如果……”
有些沙哑的,那句话几乎不受控制要脱口而出,但才吐出两个字,润玉心里如惊雷滚过,响起彦佑的问题:“你当真只把邝露当做属下吗?”
到了这般无可回避的情形,他才好好思考起这个问题。
当真只把她当做属下吗?真当属下的话,就该恩威分明;真当属下的话,就该放她离去;真当属下的话,这句险些脱口而出的“如果”,究竟该作何解释?
如果?如果什么呢?邝露心悬一线,她有预感,自己是输是赢,答案就在那句“如果”里面了,可是凝视良久,他再也没开口,而是低头沉思,气息波动剧烈。
“陛下?”
润玉恍然被打乱思绪,这次转身就走,飘忽远去,口中的“我要走了你不必继续送我”声音未落,人已不见。
邝露独自一人站在蜿蜒长廊下,目送白色背影消失,绷紧的双肩颓然一落,不知是叹了口气还是松了口气。
他似乎总是留给她一个背影,那淡漠的白色背影像是要与这个世间完全隔绝,不需要人看透他,不需要人接近他。不过这次,那道离去的背影里,多了一丝慌乱。
她知道这个赌的结果不会很快揭晓,不过究竟需要多久呢?长廊下的美丽仙子咬了咬唇,手上那本《控海仙术》被握的变形。
彦佑一边和灵瑶云鲤玩闹,一边留意廊下对话的两人,虽听不到声音,但看润玉时不时有温馨笑意,间或患得患失,以为两人关系进步,没想到润玉又忽然匆匆离去,眉间似有不快。
次日,邝露就将辞呈和慕容的申请帖一并递上云霄殿,让云霄殿主事仙官转送璇玑宫。
一日,两日,三日。好几日过去,璇玑宫里一直没有任何消息或文牒传来,既没有拒绝,也没有批准。凝露宫里,邝露已经开始遣散仙侍,打点行装,精心修习《控海仙术》上面的法术。除此之外照样夜夜去布星台,不过除了旁观属下布星,更是专注于观月。
月牙渐渐变小,待到月亮完全消失又从另一边露出月牙时,就是初一新月,她向他申请的入海日期。
彦佑劝说邝露多日,可见她决绝果断,说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仅已经将仙侍遣散完毕,更是已和太巳预备话别,太巳真人完全支持女儿的决定。彦佑无奈,只好来璇玑宫问问润玉作何打算。现在能留住邝露的,只有润玉了。
璇玑宫主殿。
天帝润玉在书案前,愁眉不展,两根手指揉着眉心下的鼻梁。
书案上是她的辞呈,已经在那里摆了好几日,每每看到,便觉头痛,笔墨就在手边,笔却有如千斤沉重,让他提不起来。
“天帝陛下原来还在为如何回复发愁!可是上元仙子已经做好准备要走了。她说,你若沉默,她就当你默认。”彦佑一进门就带来更为让人头疼的她的动态。
又是这句话。润玉一听,抬头厉声质问:“大胆!没有天帝允许,那个仙官敢擅离职守?”
彦佑施施然开口:“你跟我发火没用,怎么不去向她发火?再说,就算她这般大胆擅离天界,你又打算如何发落?”
润玉一阵无力,心烦意乱。是啊,就算她如此大胆,未经允许自作主张,他竟奈何不得。她是料定了他不会削她仙籍,或将她囚于毗娑牢狱。润玉剑眉一横,铁青着脸提笔批了辞呈和鲛族王子的申请,朝彦佑一扔:“她既这么想走,就遂她心愿吧。”说罢愤愤离去,将彦佑劝解的声音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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