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假设预知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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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仿佛是什么大片玻璃破碎的声音哗啦啦连成整片，持续几秒才停下，接着是人群克制的惊呼。夏宸和叶白沂对视一眼，就像是同时找到借口一般，默契地暂时放下了方才对峙的事，出门朝下看去。
夏家别墅的设计十分巧妙，并不是方方正正的楼房，而是中空圆滑的s型，夏宸的这间房间恰巧在三楼拐弯处，从走廊上向下看去，正好可以看见大半个舞厅。
叶白沂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又很快回身，发现似乎是一座香槟塔碎了，砸到了几位宾客，侍者正在紧急处理，而夏宸继母似乎也在其中。
“这是演哪一出？”叶白沂不相信是意外，问夏宸。
“演吧。”夏宸靠着走廊神情淡淡地说，似乎又恢复了常见的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叶白沂看在眼里心里有点别扭，说不出来为什么，觉得他方才突然发疯的样子都要比现在这样顺眼。当然他也只能心里一想，没有资格也没有打算说出来。
“出了意外，估计这场宴会要提前结束了。”
叶白沂为了转移注意力再次向下看去，发现侍者已经暂时稳住了局面，夏宸继母的伤有些严重，玻璃划破了裸|露在外的胳膊，鲜血直流，临时包扎后似乎打算去医院做进一步处理。
这是故意的吗？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叶白沂想起之前注意到的对方脖子上奇怪的项链，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结束了，我父亲已经出来稳定局面了。”
叶白沂顺着夏宸的示意看去，果然见一个与他的外貌有七八分相似的中年人从舞厅入口走入，对方穿着一身深色丝绸便装，拄着文明棍，行动间不怒自威。
“杜书承又是哪个？”叶白沂突然心头一动。
“最左边那个穿白色西装的。”夏宸扫视一圈指了指。
叶白沂随之看去，见那个约摸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挽着一位女伴的手，十分克制受礼地站在舞厅靠边的位置，看着夏宸生父与继母的方向，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与关切。
“他真的和你后妈有一腿？”叶白沂问。
“我不清楚。”夏宸皱眉，“之前一直没有听说过任何风声，不过就算是真的，他们肯定也会死死瞒住，不让任何人察觉。”
“那今天？”
“我父亲应该也只是听到了一点传闻，还不能确定吧，不然你今天估计是见不到周禾月这个人了。”
夏宸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闭了一下，停顿几秒再次开口。
“但一点捕风捉影的流言也足够他动怒了，我今天刚回家正赶上他们为这件事争辩，周禾月见了我，为了给自己转移火力，又扯出了许多关于我生母的事……然后你也看到了。”
夏宸抬了抬手臂，示意了下自己撕裂的袖口与被酒浇湿的衣服。
“他打你？”叶白沂难以置信，突然有些愤怒。
“那倒不至于。”夏宸笑了笑，还没等叶白沂松口气，又接上一句，“毕竟这两年他身体不太好，我也长大了，打不动了。”
“……”叶白沂看着夏宸，喉咙有些塞住，说不出话来。
他这辈子，真是受不了看见有人和他一样，硬要假装轻松地笑着讲着那些明明一点都不好玩的过去。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夏宸又笑了下，面对叶白沂他的面部表情总是丰富一些，就像还没来得及结茧的蝉。
他试探着伸出手，像曾经叶白沂所做过的那样，轻轻碰了碰对方的发顶。
“我在s大第一次和你说话的时候，觉得你这个人有点讨厌。”
叶白沂猛地回神，发现夏宸已经把目光移向了走廊外。
“明明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纪，明明前几天……但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看小孩的样子。”
“已经很久没人把我当小孩看过了。”
“所以你喜欢我是想当小孩恋|父？少爷你早说我给你介绍几个人美心善的幼师小哥哥啊。”叶白沂有些受不了这种正儿八经剖析心迹的氛围，没忍住说了句烂话。
夏宸却似乎没有听到一样，没有被逗乐也没有生气，仔仔细细回忆了几秒，最终得出确切的数字。
“十三年了。”
“什么？”
“他已经去世十三年了。”
夏宸没有说明，叶白沂却已经默契地领会到了这个“他”指的是谁。
叶白沂抿了下唇，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都是打小没娘的孩子，夏宸好歹还对生母有印象，他可是出生起就没见过，又找谁说理去？
他自己也不过是个一路摸爬打滚过来的老油条，手腕狠辣三观感人，自认为不是坏人也不是什么大好人，何德何能有能耐开导一个缺爱小孩？
要是真有这本事，他先把自己开导好了。
夏宸和他说这个干什么？叶白沂突然有些生气，就好像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一样，这个人偏偏还是他上辈子的死对头。
有钱不会请个心理医师吗，一千块钱聊一小时的那种，绝对药到病除，不除心里都难受地慌对不起钱。
叶白沂脑子里划过无数想法，只觉得心烦意乱，哪怕再不想承认，夏宸也确实做到了不一样——每次都能让他维持了十多年的完美伪装破功。
“你——”
“我不是小孩，也没有什么恋|父情结。”
一阵沉默后，两个人同时开口，最终还是夏宸抢了先。
“什么？”叶白沂看着突然认真起来的夏宸一愣。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取同情，也不是想要你为我做什么。”
夏宸看着叶白沂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把我当小孩一样看。但是叶白沂，既然你这么聪明，你想一想，如果我真的是个你眼中的不知世事的小孩，我可能在这样的家里安安稳稳活到今天吗？”
“……”
叶白沂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总是下意识地拿现在的夏宸与十年后的夏宸做对比，得出对方现在还小的结论，但事实上，二十岁出头的夏宸内里也比绝大部分同龄人成熟多了。
夏宸见叶白沂不说话，没有停顿继续说下去。
“我为什么总是在你面前表现地不够成熟，是因为我知道你把我当小孩看，而我对你有好感所以我愿意配合你，顺着你和你在一起。”
“但是你也不要真的觉得，我喜欢你是孩子的玩闹。”
“……”
夏宸说清楚自己想清楚的心迹变化后，没有催促，停下静静等待着叶白沂的回答。
楼下的舞厅里不时传来人们交谈离场的声音，他们却仿佛毫无察觉，如同一副静止的油画。
“你让我想想吧。”最终，叶白沂叹了口气，口气稍微软了些。
夏宸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他也不可能继续逃避假装不知道。
“想到什么时候？”夏宸却依旧不依不饶。
“……夏宸，你也是这样的原生家庭，你就不觉得，爱是一个极其不确定，不靠谱的概念吗？”
叶白沂张了张嘴，没忍住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你没有办法控制它，没有办法用任何合同来约束它，没有办法规避风险，甚至连自己的想法也——”
“我当你在担心什么。”夏宸闻言却直接打断了叶白沂的话，他好像有些想笑，又有些感慨。
“口气这么大，倒是说你的看法啊。”
叶白沂一直困扰着自己的一系列问题在对方眼中就跟没事一样，有些咬牙。
“有什么好当做看法的。”夏宸闻言笑了下，“这世上不可能存在完全没有风险的事，难道不是你不久前才教我的吗？”
“……”
“而且我不觉得爱是一场生意，我的原生家庭当然很糟糕，但是你身边真的没有一对幸福的爱人吗？你难道就没有羡慕过吗？”
“如果真的没有，就让我们做第一对。”
“……说的好听，好话都让你说完了。”叶白沂低下头，手指不停摩擦着西服下摆。
他不想承认，但他好像真的被说服到没有那么抗拒了。
“但是我……经不起什么折腾，我受不了开始又结束的感情，还不如最初就不要开始。”
叶白沂心一横，最终说出了这个堵在心中最大的石头。
他是见过十年后的夏宸，且正真相处过的，那时候的对方可没有一点现在的样子，且也完全不可能喜欢自己。
如果你从结局回到现在，真的会选择开始一段你知道注定消亡的感情吗？
叶白沂没有等到夏宸的回答，不过这本来也不是一个问题，只是老天开来的一个玩笑。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二十岁原装的叶白沂与二十岁的夏宸，或许就没有这么多纠结了吧。
他有些自嘲地摇摇头，正打算给自己莫名其妙的话找几个借口，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交流，突然感觉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干什么？疯了吗，被人看到怎么办？”
叶白沂心头一惊，压低声音问，好在夏宸也知道分寸，稍触即离。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认定我未来会是个负心人……好像会预知一样。”
叶白沂闻言不安皱眉，正在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小心露出了太多破绽，下一秒却听夏宸一字一句地说到。
“但是叶白沂，就算你真的会预知，就算我们假设真的有这么荒谬的事存在。难道在你预知的未来里，清清楚楚地写着我们在一起后我会变心离开你？”
“哪怕再做一步假设，这样的事真的在未来发生了，已经知道前因后果的你又在害怕什么？你已经知道了最坏的结果，你也拥有足够的时间来改变我，改变它。”
“未来是世上最不确定的东西，每一个细小的改变都会使它不同。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否认逃避现在的人，才是傻子。”
“你这么聪明，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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