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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军人不再说话，王沐讨得没趣，心说今天既然来都来了，干脆就在这门口给老两口烧点算了，反正都走到家门口了，在里面说话和在外面说话区别不大。
在水泥路面上扒拉开一块空地，王沐把烧纸折了折，开始一张张的烧。
两名军人远远的看着王沐，也没过来阻止，反正也没规定不许在大门口烧纸。
随着火焰升腾，烧纸冒出的浓烟开始四处飘散，王沐跪在地上没躲开，被浓烟熏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一时间从小到大受到的各种委屈全部涌上心头，越想越心酸，泪水变得汹涌起来，最后一股脑把所有烧纸全扔进火焰，埋头哭了起来。
一阵风吹来，火势顿时高涨，熊熊燃烧的烧纸被风吹到空中，散落在旁边的干枯草地上。
自从王沐来之后京州就没下过一滴雨，干燥的枯草一接触明火就迅速燃烧了起来。
这种悲伤的感觉真好！当王沐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法自拔的时候，两名军人看见火势大喊着跑了过来：“别他妈烧啦！着火啦！”
火势飞快蔓延，清醒过来的王沐几乎被火焰给淹没，他赶紧捂住口鼻低头冲出了火海。
一名军人转身去拿灭火器，另外一名则和王沐一样抡起了衣服，只是这边火势刚压下去，那边火势又起来了，结果热了一身汗毫无作用，火势反倒比之前更大。
此时山脚的公路上一辆跑车轰鸣着掠过，也不知是不是看到了火灾，跑车一个漂移调转车头朝山上开来。
王沐压根没听到跑车的声音，即便是听到了他现在也没时间管这些，眼前的火势愈演愈烈，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他的烧纸，这要是真引起了山火，问题就大了。
“灭火器来了！”刚离开的军人抱着好几瓶灭火器扔在了路上。
王沐连忙捡起一个，幸好当年学校组织过各种各种的演习，他才知道灭火器的用法。
三个干粉灭火器一起发威，最外围的火势渐渐被打压下去，王沐转身朝山上喷去，不管被灰烬堵住的鼻孔，也不顾被烟气熏的直流泪的双眼，他只知道一点：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直到最后一点火苗被王沐用外套扑灭，他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浑身上下黢黑一片，特别是头顶的帽子，连帽沿都烧光了。
“你找死别拉着我们哥俩啊！”一名军人恶狠狠的瞪着王沐，只不过哪怕再凶恶的表情配上他现在的模样，也只会让人想笑，“真该把你抓起来！”
“消消气，消消气，我的，我的。”王沐赶紧虚心认错，抽出烟递上去，后来干脆把大半盒烟都给了军人。
到底是烟的面子大，军人也没有继续说狠话，只是教育了王沐几句，就让他赶紧离开，说万一有人报警，警察一来他就跑不了了。
“不好意思，我马上走。”王沐浑身乌漆嘛黑的，一股子呛人的烟火味，让他继续待在这他也不愿意。
回头看了看公墓的大门，王沐暗道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进去好好给老人烧一次纸。
他边走边检查身上有没有烧伤，没注意路边此时站着一个人，在他经过时迟疑的问了一句：“和尚？”
王沐一抬头，正看到苏婷正俏生生的站在路边，白净漂亮的脸庞加上一身利落的牛仔衣，活生生一个邻家小妹可爱的形象。
“你这是……来放火？”苏婷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王沐好几遍，一脸好奇的表情。
王沐无奈的交待了事情经过，怎么也不能让这么漂亮一个姑娘误会自己有反人 类倾向。
“烧点纸也这么麻烦！”苏婷一拍胸脯，“走，我带你进去！”
“不用了，纸都……”王沐还没说完，苏婷已经怒气冲冲的上了山。
来到大门口，两名军人还没换好衣服，就被大呼小叫的苏婷吵了出来，只见苏婷拿着一张名片一样的东西晃了一下。
“这不合规矩。”军人似乎认出了苏婷的身份，口气软了下来。
“好，那我喊我哥来和你们讲道理，你们军方真霸道，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听苏婷的口气像是她受了什么委屈。
“别，你们进去吧。”看到苏婷把他哥都抬了出来，军人急忙开门放行。
在王沐外公外婆去世的几年间，这公墓也扩大了许多，他晕头转向的绕来绕去，就是找不到那两方既熟悉又陌生的石碑。
王沐已经向苏婷道过几次谢，就差直说“你走吧，这里面不需要帮忙”，可她就像没事人一样，亦步亦趋的跟在王沐身后，左顾右盼的样子活像个春游的初中生。
越走越深，忽然王沐发现不远处摆着很多鲜花，而盛开的鲜花甚至还没有凋谢，说明刚放不久。
王沐凑过去一看，坟上正刻着他外公和外外婆的名字。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咚”的砸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响头，然后贴在地上半晌才抬起来，接着又是一个响头，再次贴了半晌……
规规矩矩的磕了九个头，王沐才站起身，想起外公生前最好抽烟，他又掏出三根烟点上插在了坟前。
外公生前是普通的中学教师，外婆更是一辈子都没上过班，老两口辛苦一辈子拉扯了三个孩子，结果咽气之前身边就这么一个外孙。
在王沐的记忆里老宅有一面贴满了奖状的墙，其中大部分都是他母亲的，可在他关于母亲有限的记忆里，竟没有其他人提过他的母亲，其中也包括他外公和外婆，似乎他母亲死的时候也一同在人们记忆里消失。
其实有很多次他都看到外公对着那些奖状叹息，他也无数次问过他母亲的情况，可老两口从来都是眼神悲伤但闭口不言。
王沐的双亲去世时，他还小，不明白什么叫生死，他外公外婆去世时，他看着远房亲戚各种躲避瘟神的神情，又不能完全表现自己的悲伤。
到今天，他已经彻底明白了生死，更能自由自在的沉浸在悲伤里时，却成了孤家寡人，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天煞孤星。
这世界，再没有一个人和自己有血缘关系！
他磕了多久，苏婷就在旁站了多久，他蹲了多久，苏婷就在旁等了多久，他哭了多久，苏婷就在旁看了多久。
“这是你外公外婆？”苏婷盯着王沐的侧脸，小声问道。
王沐点点头。
“擦擦吧。”苏婷抽出一张纸巾放在王沐手上，口气说不出的温柔。
“谢谢。”王沐接过纸巾，扭头向苏婷道谢，忽然看着她愣住了。
苏婷先是毫不示弱的和王沐对视，许久之后终于败下阵来，低头问王沐：“你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又没有花。”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王沐连声道歉，“我想起我母亲了，她走了太久，我都有些想不起她的模样，刚才忽然发现你和她长的很像……”
“什么？！”苏婷突然跳了起来，“老子陪了你半天，费了半天劲，你说老子长的像个死人？”
“是我妈……”
“是你大爷！操！”
骂完苏婷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王沐尴尬的杵在原地愣了半天，他估计自己这辈子是完了，人家姑娘这么帮忙，结果被自己一句话气跑了。
算了，还是回去洗洗睡吧。
“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们。”王沐郑重的和老两口道了个别，可没走两步猛的一转身。
鲜花！还未凋谢的鲜花！
难道自己还有亲戚活在这个世上吗？王沐忽然有些激动，是谁？是那个不争气的舅舅还是一向不搭理自己的小姨？
想着想着王沐那点激动渐渐消失，是谁又能怎么样呢？先不说他们是否还记得自己，就凭现在自己这么大的变化，站在面前他们也认不出来。
走出大门时，两名军人已经换好了衣服，王沐走过去准备让根烟，毕竟给别人添了这么多麻烦。
可军人表情有些异样，看他过来连忙扭过头装作没看见，王沐也不好继续舔着脸凑过去，没所谓的耸耸肩骑上电车朝山下走去。
刚到山脚，离老远就看到苏婷蹲在路边气鼓鼓的看着他。
怎么还没走？王沐发现苏婷身边那辆价格不菲的跑车正好卡在减速带上，根据他多年对车的理解，凭他们两个人肯定是弄不出来。
“送我回去！”苏婷看都不看王沐，颐指气使的说道。
“要不你自己骑回去吧，”王沐指着自己一身黑灰，“别弄你身上，要不车也送给你？”
“我稀罕你这破东西？”苏婷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让—你—送！别废话！”
王沐一脸无奈，心里却乐开了花，本来别人今天就帮了自己，何况送这么一漂亮姑娘回家不一直是自己的夙愿吗？
苏婷没什么大小姐的做派，也没嫌弃王沐身上不停掉落的灰渣，安稳的坐在后座上。
开车和坐电车的感觉自然不同，更何况现在是冬天，王沐能感觉得到后座传来微微的颤动，一定是苏婷被冻的打摆子。
“要不我给你找件衣服？”王沐认真的说道。
“你……这么脏，”苏婷冷的说话都开始磕巴，“我不要！”
开始路上人比较少，也没什么人注意他们，等进了主城之后，人流一下变得密集起来，注视他们的目光自然越来越多。
“快看嘿！现在京州还有黑人？”
“这已经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这尼玛是插在粪坑里了……”
“姑娘真漂亮，你看那清鼻涕……不是，你看那大眼睛，不过前面那个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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