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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自习的时候，秋叶忽然坐到宋晚照旁边小声问：“宋宋，那天我喝醉了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哦，你说不要哭。”宋晚照头也不抬地回答。
“哎呀，谁问你这个。”秋叶酒醒以后再回想到那晚自己的表现，简直羞愤欲死，这几天已经被室友们打趣到生无可恋了，“我是说我和任达打电话的时候，我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怎么了？”宋晚照终于抬头问道。
秋叶羞涩的样子十分可爱:“他约我一会儿下了晚自习在天台聊会儿天。”
宋晚照一脸了然：“可以啊，都高三了还不忘泡妹子。”
“哎呀你乱讲什么。他说那天我喝多了很多事他也没和我说清楚，可是我都记不得我说了什么。”秋叶又是甜蜜又是烦恼，扭着回了座位。
下了晚自习秋叶擦了点唇膏，梳了梳头发，就去天台赴约了。
过了两分钟任达才下来，他见着秋叶先是笑了笑，然后说：“我记得你好像唱歌很好听。”
“我就随便唱唱啦……”秋叶和他站在天台的栏杆边，十一月的夜风有些冻人，校服外套已经抵挡不住低温。但是秋叶咬着牙面带笑容地看着任达，眼睛亮亮的。
“那天你怎么喝这么多酒？”任达问道，他其实也是心血来潮，看了一晚上书想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我室友小七说考完会考想放松一下，她最近和男朋友吵架了，就想喝醉试试……那个，我喝多了和你说什么了啊？”秋叶小心翼翼地问。
“我逗你玩的。就是感觉你醉得很厉害。”任达不知想起了什么，手握拳挡住自己抑制不住的笑意。他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喝得醉醺醺的女生在电话里理直气壮地说：“我胖怎么了，可是我胸大啊！”
他微微移着视线扫了一眼，好像是挺不错。
秋叶心知自己肯定是出丑了，被男神调戏好羞涩好激动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任达背靠着栏杆和秋叶说着高三的琐事，他成绩不好，第一轮复习已经结束了，但有些知识点还是学得不好，特别是化学，每次得分都很惨烈。
“你有什么不知道可以问我啊，我们化学已经学完了。”话音刚落秋叶就已经后悔了，万一任达觉得自己是在炫耀呢，赶紧找补道：“我也就化学好点啦，因为我们化学老师超级严格，我又是课代表。他要我们参加竞赛，得提前学完所有课本。”
还好任达并没有在意，他转头笑着看着秋叶：“那我以后有不会的都来问你了？”
秋叶被任达洁白的牙齿闪花了眼，她不敢和任达对视，只能看着别处，忽然眼尖的发现从天台另一端挽着手迎面走过来一对情侣，正是吴思彤和她新男朋友。
她第一反应就是任达看到会很难堪，前女友和奸夫啊。于是秋叶赶紧踮起脚说：“诶，你低下头，你头发上有东西。”然后伸手挡住了任达的视线。
任达有些懵，但还是低下了头。这样近的距离，可以闻到淡淡的草莓香味，甚至只要轻轻一抬头，就可以亲到。
过了两秒钟，秋叶心想应该看不到了，才故作轻松地说：“好啦，有片小叶子，看来是冬天来了。”
任达淡淡撇了一眼挽着男朋友走过的吴思彤，对秋叶露出了笑容：“对啊，冬天来了，要注意保暖，下次别在外面喝这么多了，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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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双十一火爆极了，606寝室的歌姑娘一起疯狂地买了几千块钱的东西。为了方便大家都用的宋晚照的账号，连送快递的大叔都认识了宋晚照，一看到她主动查找：“今天还没有你的快递。”
买买买真是女人的天性，物流爆仓也成了一个传统。等到二十天后宋晚照收到双十一买的棉服时，气温已经低得冻脚了。宋晚照让小七给她拍了张照片想发给宋妈看，照片照得十分好看，她满意地发了彩信过去，宋妈却一直没有回信。
放学后宋晚照和小七回寝室拿东西，宋晚照顺便给宋妈打了个电话，往常都是很快接通然后被挂断，宋妈会再拨过来。可是今天手机响了半天，也没有人接。
宋晚照皱皱眉头，又打了宋爸的电话，这次终于有人接了。
宋晚照：“老爸，我打老妈电话怎么没人接啊？”
宋爸过了十几秒才回话道：“哦她不太舒服，在睡觉呢。”
宋妈身体一直不太好，感冒头疼都是常事，宋晚照没有放在心上，询问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到了晚上，宋晚照忽然收到一条短信。
“宋宋，妈妈这次生病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你要好好读书，听爸爸的话。不要太担心我，以后自己照顾好自己。”
宋晚照只觉得整个人瞬间被一股寒流冻住了，握着手机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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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照深吸了两口气，给宋爸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两个人都不说话。最后还是宋晚照先打破沉默，她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抖：“老爸，我收到老妈短信说她不太好，老妈到底怎么了？”
宋爸叹了口气：“昨晚她回家的时候在家门口晕倒了，我们连夜把她送到了医院。医生说晕倒是因为低血糖和美尼什么综合征，但是还发现她长了个瘤子，做了手术过后才能知道是良性恶性的。我让她等结果出来了再看怎么给你说，她就是沉不住气，非觉得自己得了不治之症。”
宋晚照沉默了半天，说：“你们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来。”
宋爸的语气严肃起来：“现在还没确诊，你过来也没用。你现在关键是把书读好。你妈这儿有我呢，今年年初才体检过，怎么可能会治不了，不可能治不了。”
宋爸语气激烈地强调着，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宋晚照，宋晚照也顺着他说道：“对啊，怎么可能治不了。老妈心情不好，你和她说话缓和一点，多安慰一下她。手术是什么时候？”
“手术排到了下周五，人太多了。”宋爸的语气透着疲惫。
“行，那我周末去医院。”知道宋爸要阻拦她，宋晚照强调道：“爸，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不告诉我。你觉得这种情况下我一个人在学校能够静得下心来吗？”
宋爸叹了口气，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宋晚照在走廊上站了十分钟，直到小七来推她：“去打水吗？”
“你先去吧，我有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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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照用冷水洗了个脸，然后拨通了楚疏月的电话。
楚疏月接电话时语气十分兴奋：“我刚想给你说，我们那个股又创纪录了，这下赚翻了。”
宋晚照有些艰难地说：“月，我得把我的股票全卖了。”
“为什么？”楚疏月惊讶得分贝都高了许多，“现在涨势正好呢，我和钟一帆都看了，觉得还得涨。”
“我妈长了个肿瘤，不知道是良性恶性。这钱我想先拿出来应应急，怕万一有什么地方用得到。”宋晚照越说心里越是一片惶然，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高三知道宋妈得了乳腺癌的那段时间，明明她这世已经努力避免了，为什么还是这样的结果。
深深的无力感侵袭了她。
“我和钟一帆那份一起给你，你先拿去应急。”楚疏月当机立断地说道，“对了你没有电脑，这样我马上就让钟一帆去操作一下。你先别急，不会有事的。”
听着楚疏月的声音，宋晚照勉强地笑了笑：“谢谢你和钟一帆，不过还是……”
“你别傻了。”楚疏月打断她道：“你还和我客气什么，钱可以再赚，现在关键是把阿姨的病治好。结果出来了你立刻告诉我。”
股票一下得抛售掉一大半，宋晚照还得给陆昭明说一声。
陆昭明接电话的时候声音很小：“怎么了？”
宋晚照感觉他那边异常安静，连忙说：“你不方便我待会儿再找你。”
陆昭明低声说：“不用，稍等。”然后宋晚照隐约听到陆昭明用英语和一个人说自己有急事需要出去一会儿。
“好了，你说吧。”恢复了正常音量的陆昭明语气平静。
“我得卖掉一部分股票，想着给你打个招呼，”宋晚照也跟着冷静下来。
“好。”陆昭明不假思索地说，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吗？”
“我妈长了个肿瘤，还不知道是良性恶性。”宋晚照的语气里还是有藏不住的黯然，陆昭明那边半天没回话。
“我刚才给一帆发短信了，我的那份也一起抛了，你先拿去用。阿姨做手术了吗？”陆昭明的语速快了许多。
“不，你的钱……”宋晚照想拒绝他的好意。
陆昭明又强调了一遍：“手术做了吗？在哪个医院？”
陆昭明很少这么强势，一时间宋晚照竟有些无法反驳，私心来说钱确实越多越好，宋晚照又是感动又是愧疚：“还没，这个钱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怎么还不做？”陆昭明皱着眉头，连上耳机话筒后一边说话一边翻着通讯录。
“医院排满了，得下周五才能做。”宋晚照解释道：“我家离z市比较近，所以去的是z市的医院。”
“稍等，我打个电话。”陆昭明忽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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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照躺在床上大脑一片混乱，她向来是压力越大越冷静，可是这一次不知为什么，她感觉甚至比前世更糟糕。
现在还没有到最糟的时候。宋晚照暗暗提醒自己，关键时刻，自己不能出问题。
宋晚照打来热水把脚泡热了，早早地躺下，但是还是失眠了。
陆昭明忽然来了短信：“宋，你已经熄灯了，我就短信告诉你。你让叔叔明天就给阿姨办转院手续，到g市肿瘤医院，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了医生，这周日就可以做手术。我稍后把电话发给你。一切都会好的，不要害怕，我随时都在。好好休息，晚安。”
看着这条短信，一直没有光临的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慢慢浸湿枕头。
前世宋妈生病的时候正值宋晚照高三第一学期，那时她被爸妈发现早恋的事，宋爸宋妈甚至到学校来找老师，宋晚照那时正是年轻气盛，咬牙倔强说绝对不会分手，气极的宋妈当着所有老师学生的面打了她一耳光。
这一耳光打碎了宋晚照的心，也打碎了程琰的顾忌。
他得知后气愤地给宋妈打了一通电话，言辞激烈，把宋爸宋妈狠狠讽刺了一顿之后嚣张地说：“你们虽然生了宋晚照，但从来不懂得怎么爱她。你们这样的人，不配为人父母。”
就在程琰说完这句话的一个星期后，宋妈确诊乳腺癌。
宋晚照一面复习，一面每周末去医院照顾宋妈。宋爸因为工作的缘故，不能每天都在医院守着。宋妈那时不愿意和她说话，每次两人相对无言地坐在医院里，宋晚照都自责不已。
她不怪程琰，她只怪自己。
程琰知道这事后也非常愧疚，他想来医院给宋妈道歉，但是宋妈坚定地告诉宋晚照：“你要是让我再见着他，我就死给你看。”
宋晚照不敢刺激宋妈，只能暗暗忍着。看宋妈因为化疗的原因掉光了头发，因为药物反应吐得天翻地覆，看她整个人瘦得没有一丝生气，还依然执拗地不戴宋晚照给她买的帽子。
那时候宋晚照心想，这辈子应该没有更难的时候了吧。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宋晚照变了，原本开朗的性格变得阴郁，她彻夜失眠，无法集中注意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像一个行走的尸体。
后来宋爸从中调停，三姑六姨都在的场合，他言语里全是对宋晚照的苛责，但是宋晚照只能受着，从头到尾她跪在宋妈面前，只说了一句：“我错了。”
羸弱的宋妈坐在椅子上，膝盖上搭着厚厚的毛毯，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都说儿女是父母的债，我也认了。只是我希望你能记得，不论如何，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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