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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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舒窈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绣房也不例外，装饰得精致漂亮，特别有小女儿情怀。

这种环境下，贸贸然出现一个男子，便会显得格格不入。

偏李璟生得极好，与往常一样斜倚在床榻上，硬生生将绣房里喧宾夺主的花团锦簇映从成了陪衬。

饶是舒窈见惯了萧然的倾城国色，也忍不住叹息：李璟幸亏是个男人，若为女子，不知会乱了多少人的心肠。

舒窈轻啜一口茶，道：“好奇怪的道理，女子就不能读这本书？”

放下茶杯间，忽而发觉李璟腰间一直挂着的配饰不见了。

那东西李璟宝贝得很，昏迷的时候还紧紧攥着，片刻也不愿离身，绝不会轻易摘下放在一边。

舒窈心头一动，再去瞧李璟装扮。

李璟身上的衣服是她拿她大哥的，他身材高大，略露着一节手腕与胸口，衣服不合身，他也穿戴得整整齐齐，就连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高高挽在头顶。

这可不是一个行动不便的重伤之人能做到的事情。

舒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李璟。

她前几日的心思全在萧然身上，重生之后，又忙着筹算如何躲过萧然的迫害，竟没有发现这些细节问题。

看来李璟的暗卫已经找到了他，且偷偷在照料他，昨夜的马啸，也是暗卫所为，拿着可以证明李璟身份的配饰，一路去了云阳。

舒窈悄然松了一口气。

李璟没有回答她的话，微挑眉，深沉眸色微闪。

舒窈明白了他刚才话里的意思——她家在当地虽然也算富裕人家，可再怎么富裕，也不过是丹阳郡的户曹，对于子女的教育，能尽心到哪去？

在这种小地方，把四书五经读完，便能称得上才女了，哪里还会读上一些关于权谋帝王心术的书？

舒窈有些心虚。

她自然是不会读的，这本书，是前世萧然领着她看的。

作为大夏第一世家的世家夫人，不是长得好看就行的。

李璟生性多疑，舒窈怕多说多错，寻了个外祖父是当地太学掾的借口，将此事揭过。

李璟没有多问，舒窈便与往常一样，与李璟话着家常，想办法把话题引在萧然身上——萧然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哪怕她知道萧然的算计，现在去找父亲与太守，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无权无势，唯一能做的，是旁击侧敲，让与萧然一时瑜亮的李璟出手破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日的李璟，似乎格外对萧然感兴趣，不多会儿，便与她聊起了萧然。

舒窈道：“都怪萧然，好不好的，来丹阳做什么？他若真娶了吕雅，吕家人仗着他的势，会越发欺负我姐姐。”

李璟淡淡道：“萧然来丹阳，自然有他的道理。”

“那你说说，他来这有什么目的？丹水早就结冰了，纵然是赏玩，也不该这个季节来。”

少女的音色脆生生的，带着几分丹阳郡特有的软糯之气，像是用羽毛拂过心口，勾着人偏脸去瞧她的面容。

茜窗纱下，她漂亮的眸子像是浸了水。

四目相对，李璟即刻移开视线，道：“萧家不甘势力仅限南地。”

舒窈眼皮跳了跳。

李璟竟然与相识没几日的她说这些？

转念一想，又觉得颇为正常。

李璟虽然行事不择手段，可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她救了李璟的性命，李璟瞧出萧然算计丹阳的时候会搭上她全家人的性命，自然会顺手救她一救，就当还了她的救命之恩。

再说了，她的家人逃出生天，萧然的计谋也就不攻自破了。

这是一双两好的事情，李璟没道理不这么做。

舒窈给李璟斟了一杯水，推到他面前，双手托腮看着他：“快说快说，他到底想做什么。”

碗里盛着的东西说是茶，更不如说是白开水，映着白瓷碗，让人没有一点想喝的欲望。

偏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捧过，水就像夜幕中的银河倒在了碗里。

李璟喉结微动，抿上一口。

丹阳的水，似乎格外的甜。

舒窈有些意外。

她与李璟共事多年，知道李璟这人最是讲究，除却天山云雾，剩下什么茶都不喝。

她倒这杯水，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不曾想他竟真的喝了。

八成是龙入浅滩，不得不将就的缘故。

李璟沉声与舒窈分析萧然的打算，怕她听不明白，正欲细细掰扯说给她时，抬眉撞见她好看的眉微微蹙着，秋水似的眼里满是担忧，李璟心里突然出现一个念头：眼前这个少女，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不谙世事。

她的聪明，莫说丹阳郡，就算是华京城，只怕也找不出几个能与她相提并论的。

李璟眯眼看着舒窈。

舒窈听完他的话，坐立不安道：“这可怎么好？我去找父亲与太守，让他们提早做防备？”

李璟摩挲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盯着舒窈的眼睛，道：“迟了。”

“兰陵萧子御，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舒窈打翻了桌上的茶水——她的着急不仅仅是假装，她是真的害怕，如果不是怕李璟起疑，她现在就能摇着李璟的脖子让他赶紧去和萧然打擂台，别再把她家人这种无辜平民当枪使。

“你什么都知道，那，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唔。”

看着少女微红的眼睛，李璟耳朵有些热。

不知为何，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对，就是享受。

舒窈眼里只有她，满心满眼依赖他，视他如能逆天改命的天神一般。

李璟声音低哑：“你救我一命，我自会保你全家无恙。”

得到李璟的保证，舒窈松了一口气，可面子上还要装一装：“真的吗？”

“可你现在连你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李璟看着面前少女，慢慢道：“我从不骗人。”

假的。

他生于自相残杀的宫廷，长于权臣世家林立的朝堂，有时候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说过的话那句是真的，那句是假的。

可面对眼前这个人，他想将这句话烙在心里，融在血液里。

舒窈知道李璟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对于这句话没有太当真——李璟保住她全家人的性命就够了，其他的事情，她不奢求。

或许是李璟为了打消她的疑虑，说了几件需要她做的事情，这些事看起来不起眼，但全部是能改变丹阳政局的事情。

她一一答应，心里对李璟的手段又有一个新的认识，可面子上还要装一装，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没有出过丹阳郡的人，纵然聪明，也不过是些小聪明。

以李璟的多疑，她若太聪明，他又该怀疑了。

舒窈最后颇为孩子气地与李璟击掌为誓，仿佛他们是亲密无间的盟友。

说起来也是好笑，她对李璟藏着掖着，李璟对她也不曾表明心迹，盟友做到这种份上，也是不容易。

说完事，舒窈正欲离去，李璟突然又道：“昨夜我被一个东西晃了眼睛，借着月色瞧去，是来找你的姑娘的耳饰，一朵累丝夹竹桃花。”

说到这，李璟顿了顿，目光落在舒窈耳垂上的梅花印记，道：“若戴在你身上，想来会更好看。”

舒窈哑然失笑：“你一个大男人，研究女孩子的首饰做什么？”

一边说，一边笑着走出屋。

雪下到中午总算停了，庄子里的下人们正在扫雪，舒窈被晃了一下眼睛，抬手揉了揉眼，忽而想起来，李璟是一个从来不会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的人，他说这句话，必有别的意思。

吕雅戴着的夹竹桃，究竟让李璟发现了什么事情？

想了半日，舒窈终于想起来了——夹竹桃虽然好看，可是有毒，寻常女孩从不把首饰做成夹竹桃的模样，只有兵曹寡居的女儿与旁人不同，恨不得在衣服上都绣满夹竹桃。

可吕家与兵曹交好，下面的女孩子护送首饰也实属正常，实在不值得李璟特意提醒她。

隔壁院子的小厮偷了懒，隐约传来婆子骂小厮的声音：“你这懒汉，再不想着好好干活挣几个钱，还有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你？再这样下去，连个寡妇都瞧不上你！”

舒窈陡然一惊，心中豁然开朗。

不是女孩们互送首饰，是吕波在与兵曹的女儿偷情，吕雅在打掩护罢了。

以往吕雅从不带兵曹女儿送她的东西是为了避嫌，现在不同了，在吕家人眼里，他们舒家上下已经死人了，自然肆无忌惮了，只待他们全部归西，吕波便会迫不及待迎娶兵曹的女儿。

大夏民风开放，寡妇再嫁是常态，再者，兵曹有实权，女儿又颇有姿色，吕家人只会捧着，不会嫌弃。

想明白这件事，舒窈对吕家人恨意多一分的同时，又对李璟的敬畏多了三分——他的观察力与心计，是真的深不可测，让人不寒而栗。

好在她是他的盟友，以后也不会与他有利益冲突，要不然，他的心计与手段，她当真吃不消。

舒窈理了理思绪，心里有了盘算。

上一世吕家人算计得她死了全家，她又怎会轻易饶了吕家？

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抓了吕波的把柄，让姐姐与他和离，再将计就计，请吕家人进他们自己设计好的圈套。

舒窈心思一动，找几个机灵的婆子小厮嘱咐下去，安排好一切，她整了整衣袖，去找在隔壁院子休息养胎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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