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盛宴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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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者的身体状况很差。
他的外骨骼没有覆盖全身。士兵临死前开出的那一枪，误打误撞地击中了他的本体，几乎废掉了他的右肩。他没有失去行动力，全靠智能外骨骼。
脖颈处的伤也很麻烦。
虽然及时躲了躲，但口子很深，血“哗啦啦”地流，一层层地浸入衣衫，混合了冬日的寒意，逐渐冰凉了体温。宋念白的大脑因缺氧而变得晕眩。
……快失血过度了吧。
飞行摄像头亦坏了。
外骨骼随着他的心意，切换了形态。这条通道，是他预留好的。拉开这块地板，便是下水道。
愚者半蹲在外骨骼撑出的安全区内，握住拉环，露出了密道。家用型ai抱住他，顺着栏杆往下爬。外骨骼紧随其后，还顺路盖上了地板。
孔元化听完了全程。
罪犯没有扔掉腕表。侦探利用定位，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再倚着ai的内壁，压着疼痛，拿被枪轰得血肉模糊的手按住耳中的通讯器：“导弹没有炸死愚者。他穿着外骨骼，进入了下水道。”
“请尽量避免与他近身格斗。”
楼外的士兵回复：“收到。”
士兵们全携带了弹射装置。2分钟，足够他们集体撤离大楼。此刻，被执法型ai击伤的人紧急处理着伤口，完好无损的人则继续追击，防止愚者有时间治疗。
戚九关闭腕表，下了车。
——“嘭！”
倒塌的建筑里响起爆炸声。
装着孔元化的ai举起手臂，一个炮弹一个炮弹地炸出了一条路。掌心炮的威力很大，为了避免它炸毁机关，宋念白下达的命令是尽可能地使用冷兵器……这个指令倒是便利了戚九。
烟雾散去，ai的身形越来越清晰。
——有人举起了枪。
在士兵扣下扳机前，少年按住通讯器，不温不火地提醒：“这是友军。”
他放下手，向ai走去。
ai停步，乖巧地打开腹腔，露出了内部的模样凄惨的侦探：一只手腕被折断，另一只手被轰得粉碎。背脊摩擦得掉了皮，腹部有个又深又长的口子，后脑勺满是血，小腿似乎骨折了。
……
感知到光亮，他抬起了头。
那双被戚九抚摸过，夸赞过的绿眼睛内一片空茫，昏昏沉沉地耷拉着。头部的血沿着乌黑的发，落于他的睫毛上，映入他的瞳孔中，塑造了别样的美感。
他迟钝地眨了下眸子。
血液就滚出眼眶，涂花了他的五官。
“……戚九。”
男人气若游丝。
“嗯。”
少年伸出手，揽住孔元化的背，将他拖出腹腔。他比较高，浑身无力地瘫在戚九身上，以类似于“拥抱”的姿势，用或暗沉或鲜艳的血晕染了那苍白的、冰凉的肌肤，为少年添了些人气。
“我是不是……”
或许是重伤麻痹了男人的警惕心，又或许是他明白，怀里的人强大而理智，足以容纳一个s级侦探的脆弱，给予他正确的道标。
他垂着头，含糊地问。
“是不是很狼狈？”
“嗯。”戚九一边指挥ai将车开过来，一边回答，“可你明明能安全撤退的，不是吗？束缚、牺牲、奉献……这些都是选择‘良善’的代价。”
“你满身镣铐，她百无禁忌——”
“不狼狈的。”
“花花一直很漂亮。”
英俊逼人孔先生：……？
懵懵懂懂的侦探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少年说了句奇奇怪怪的话。但他实在没精力仔细分析了。
失血，重伤，寒冷……有人把他放入汽车的后座，关闭车门，再将目的地定为区立综合病院。
天空下起了雪。
雪花纷扬。他倚着戚九，失去了意识。
……
愚者微调过下水道的布局。多年来，他以“宋念白”的身份，投资了房地产，还自己掏钱帮民众重修旧楼，获得了许多赞誉，收获了关于“慈善”的奖项。
机关楼便是这么来的。
他动了一堆手脚。
少女掏出新的飞行摄像头，重新开启了直播——他推开一扇扇暗门，呈直线抵达了市中央的钟楼。
一年一度的烟花盛宴，就是在钟楼附近举办的。这里算是他的梦开始的地方。
“青年”的西装被外骨骼戳破，分裂的布料间可以窥见金属的光泽。他浑身浴血，步伐不太稳，身旁的ai外壳老旧，明显是上了年纪的。
然而。
没有人敢靠近他。
他爬出下水道的刹那，街边的行人便尖叫着逃窜，唯恐他突然发疯，心血来潮地多炸一条街。痛骂、哭泣、惊惶……蓦地，有人冲他丢了一块石头。
——“嘭！”
表面是家用型ai，实则经过了重重改造，完全不比执法型ai差的护卫把手臂切换成枪口，冷酷地轰碎了袭击者的脑袋。
街上死寂了一霎。
下一秒，鼎沸的人声骤然炸开，充斥着这条街道。所有人皆在逃跑，不敢再搞小动作。闲庭阔步的“青年”仿佛成了游戏里的**oss，和全世界为敌，被全部人盯着——
他什么时候，才死去呢？
愚者踏上阶梯，走向钟楼的顶部。他的脖颈仍在流血，右肩早已失去知觉。“青年”的踩过的地板，都留下了血色的脚印。
他的生命，正在流逝。
“……到了。”
反常的沉默了一路的罪犯直视镜头，语调丝毫没有受伤势影响，依然是轻快的、含着扭曲的笑意。他站于落地窗前，伸出了手。
——“与我共享，我的盛宴吧。”
一个个悬浮框接连出现，无数个即将清零的定/时/炸/弹映入世人的眼眸。承载了憎恨和恐惧，成为目光焦点的疯子，望着前方的，只有一窗之隔的直升机。
呼呼的风声传入他的耳膜。
直升机上的士兵举起了枪——
“嘭！”
家用型ai挡住了子弹。
“嘭”、“嘭”的枪声中，被ai护得严严实实的“青年”扣住了面具的尾部，戴着手套的指尖若有所思地敲了敲自己的下颚，罕见地陷入了犹豫。
……
“啪嗒”，“啪嗒”……当他第一次制造出炸弹，弄得自己命悬一线时，有谁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砸得医疗舱不停地响。
他的记性很好。
他记得，抚摸着医疗船，泣不成声、形象全无的人，是他的母亲——是德高望重的、给予了他生命，给予了他荣华富贵，如今还当了他的挡箭牌的人。
愚者的心绪没什么波动。
他不后悔，亦不愧疚。
只是……
“啪嗒”，“啪嗒”……血液摔至地面，彰显着他那慢慢流逝的生息。“青年”松开面具，无视了窗外的直升机，与“突突突”的机枪。
千苍百孔的ai执着地环抱住他。
罪犯关闭投影功能，飞快地在腕表内输入了几句话，然后摘下腕表，半跪在ai的怀抱里。他的额头抵住ai的外壳，面具下的唇瓣微微上扬。
“啪——”
他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嘭”！“嘭”！“嘭”！——全国各地的定/时/炸/弹齐齐爆炸。大地摇晃，动物哀嚎，山洪肆虐……数以万计的生命消逝于这场“烟花盛宴”里。
全世界的天空皆被染上火光。
星月、云雾、太阳……各个时区，各个城市，都蒙了一层橙红的、灿烂又灼目的色彩。如同末日降临般壮阔的景象内，单手抚胸、贴着自己改装的第一台ai的疯子被炽热的火舌吞噬。
他最后的笑声透过麦克，回荡于直播间。
雀跃的，活泼的。
——可憎的。
……
幸存的区立综合病院中。
白炽灯模糊了少年的轮廓，配着他身上的血迹，烘托出脆弱且冷淡的矛盾感。戚九半阖眼帘，乌黑的眸子内毫无波澜，却莫名沉寂。
[愚者]：我已经心满意足地离开这个无趣的、乏味的世界了……你呢？
[愚者]：为了平庸的一切，歪曲自己的本性，装作是傲慢的、高高在上的观测者，从不站边。但这副虚伪的躯壳之下，是比谁都要孤独的——
胆怯的可怜虫啊。
[愚者]：你的**，仅此而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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