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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连再见都不说一声,门也不知道帮忙带上,没有礼貌,目中无人。叶浅予一边继续给路嘉遇下标签,一边翘着脚去关了房间门。
门关上,叶浅予倚着房门自嘲道:“现在好啦,勇者无敌叶浅予,海市首富的独生儿子被你赶走了,你人生中唯一一次不劳而获做蛀虫的机会你错过了,接下来只有扬起奋斗的小皮鞭加倍努力喽。”
叶浅予右胳膊屈成l型,单手握拳,给自己做了个加油鼓劲的手势。回到餐桌坐下,打开电脑开始投简历。夏明那儿,过两天去递个辞职信再收拾一下东西告个别,好聚好散。
叶浅予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和资历,找个室内设计的工作是分分钟的事情。
路嘉遇回家换衣服。手背上火辣辣的,他的心里也火辣辣的。
他扯掉了手背上的纱布,扔进家门口的垃圾桶,把外套脱下来搭到手臂上,快步进门,上楼。
苏美丽正在客厅修指甲,看路嘉遇像一阵风搜一下冲进来,连忙放下修甲刀喊住儿子:“哎!嘉遇!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外套怎么不穿啊,外头这么冷!哎!我说你走这么快干嘛?”
路嘉遇没有放慢脚步,迅速上了楼。苏美丽对着楼梯转角消失的儿子喃喃自语了一句“这孩子”,继续坐下来摆弄她的指甲。
路嘉遇把手背放在水龙头下冲,想把手上的药膏冲掉。水越过被药膏涂抹过的皮肤,顺着手指往下流,手背上那一块猩红显得触目惊心。路嘉遇挤了洗手液拼命往药膏上揉搓。
路嘉遇抬头直视前方的镜子,很多画面在他脑海中徐徐略过,他这几天高度的兴奋和狂热似乎也被这冰冷的水浇灭了。
7岁那年他遇到的女孩,热情,勇敢,纯真,女孩眼里的光芒曾照亮路嘉遇整个少年时代。他多盼望有一天她能来到他的身边,那一天春风拂起她的长发,迎春花开满整个山坡,她穿着白色长裙笑意盈盈走向他,眼睛里闪着星星。她会如那日午后穿过婆娑树影的斜阳,轻轻牵起他的手,对他说一句:我们一起走吧。
这个女孩,早在7岁那年的春天,在用青石板搭成的临时台阶上,已经和他永别了。
时间的奇妙在于,它滋养了这个少年的梦境,让这个平平无奇的相遇在少年心中开出雾蒙蒙的花来,但同时,它又反手破坏了它。漫长的时光过去,少年和他梦中的女孩,早已变了模样。
叶浅予坐在她新买的酒店公寓局促的沙发上,依然用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看着他,眉宇间却写满了不耐烦。她嘴角微微扬起,朱唇轻启,对这个一腔热情想要保护她照顾她把所有最好的都给她的男人说:“你能离我远点吗?”
这短短的7个字,像一盆冰块劈头盖脑朝路嘉遇脸上砸来。脸痛,心更痛。
路嘉遇在这一瞬间幡然回神。就好像茫茫的荒漠中,突然看到一片绿色,当你靠近,却发现不过是海市蜃楼。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这个叫叶浅予的室内设计师,用三天时间,陪他完结了这个漫长的梦。他的少年时代结束了。
只不过是不小心分了神。这次以前,路嘉遇是一个清醒的现实主义者,向来如此。
路嘉遇双手托水洗了把脸,关掉水龙头,用白色毛巾擦干,简单整理发型和服装,下楼。
苏美丽听到动静又重新站起来,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打量着路嘉遇,笑眯眯地说:“衣服换了?我儿子可真帅啊!”
路嘉遇朝母亲颔首:“妈,我去公司了。”
路嘉遇步履沉稳,现在楼市遇冷,购房者观望情绪严重,恒业山庄又是个超级大盘,定位高端,做的都是大户型,首开的市场情绪直接影响到整个楼盘的销售,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夏明和郑新再次见到路嘉遇,是在第二天傍晚。郑新组的局,约在一个改装车俱乐部。
路嘉遇其实对郑新这些稀奇古怪的圈子一点兴趣都没有,一来他并不需要这些圈子资源来为自己助力,二来他不喜热闹。但经不住郑新再三邀请,说已经跟朋友们说好了,路嘉遇也会过来。
“你要是不去,我这面子往哪里搁?哥,你不是不知道,我郑新命可以不要,面子不能不要啊!”
郑新这人,虽然在男女关系上混乱了点,但作为哥们那绝对是没话说,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说的就是郑少爷本尊。郑新的口头禅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当然衣服他也是非常爱惜的,但是名牌衣服一般都是只穿一次的。
路嘉遇应允下来。
郑新还不放心,补充道:“别开你那辆飞驰来啊,土死了,哪有年轻人开这种车。上半年路伯父不是给你买了辆超跑嘛,你再不开要发霉了,开出来给我们看看。”
路嘉遇不喜欢开车,甚至不喜欢车,在他看来,车子就是代步工具。郑新常常嘲笑他出门带司机:“哥,好车就好在开起来的时候那个操控感啊,你坐在后座有什么意思?”
路嘉遇可不这么认为,他不需要所谓的对车子的操控感,在昨天之前,他想的是操控好自己的人生,找到梦中的那个女孩,改变她的人生。在昨天之后,他觉得也许自己的人生他都无法操控。
路嘉遇穿了一身运动休闲装,从他的兰博基尼侧门下来,郑新在旁边做出无比夸张的表情:“路嘉遇,太tm帅了!欢迎加入我们年轻人的队伍!”
说是车友聚会,其实就是一帮富二代吃吃喝喝互相吹捧发泄荷尔蒙顺便给自家生意拉拉人脉的一次集会。俱乐部门口一溜五颜六色的豪华跑车一字排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今天在举办豪车展。
夏明和郑新带了女伴过来。夏明带着他女朋友,一家做化工的上市公司老总的千金。郑新带了新认识的一个三十八线小演员,据说只有19岁,却丰乳肥臀细长腿,一脸成熟女人的韵味。
郑新伸长脖子朝车里望:“我小嫂子呢?”
路嘉遇没理睬他,径直管自己往里走。郑新跟在后面:“我教你的办法管用吧?我跟你说啊,这可是我阅人无数分析总结出来的,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呢。哎哎哎,你跟我说说,那小嫂子是不是感动的涕泪交加恨不得马上为你生两个胖小子?”
说话间已走到内室,夏明正给他女朋友拿果汁,看路嘉遇和郑新进来,冲他们打招呼:“嘉遇,怎么不带浅浅来?腿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林岚岚也在,听说路嘉遇要来,她软磨硬泡求了郑新好久,郑新才答应带上她。此刻一个家里做路桥生意的小个子男生正和她搭讪,吹捧她皮肤好气质高雅。她礼貌地微笑应付着。
小个子看林岚岚对他并不反感,又更进了一步:“林小姐,明晚有空吗?我朋友新开了一家餐厅,听说环境不错,我有这个荣幸邀请林小姐跟我一起去尝尝吗?”
林岚岚并无意和这个小个子过多交流,侧耳听到夏明招呼路嘉遇的话,她原本微笑着的脸一下子黯淡下来,起身和小个子说了声“抱歉”。
路嘉遇的脸暮色沉沉,声音冷得像外面的天气:“不要再提这个女人!”
见路嘉遇神色不对,夏明和郑新都识趣地闭了嘴。林岚岚款款朝路嘉遇走来,递给他一杯橙汁。
“谢谢!”路嘉遇接过,冲林岚岚扬了扬嘴角。
***
叶浅予在她的小公寓里昏天暗地追了一天剧,又昏天暗地睡了一天,上厕所睡觉都时刻捏着手机。但是两天中,除了接到两个房产中介电话,一个王小峰的问候电话和一个丹丹打来求教的电话,叶浅予期待的设计公司通知面试的电话,一个也没有。
这不科学啊,虽然她还没混到一提到叶浅予大名海市设计界就要摇一摇的地步,但毕竟也是在夏明这里待过的人,况且确实也做了不少拿的出手的作品,不可能这些小公司连面试机会都不给呀。
叶浅予等不下去了,她主动出击,给投了简历的公司一家家打电话问。第一家说对不起叶小姐,我们暂时不招女性。第二家说,对不起叶小姐,我们只招男性。第三家说,对不起叶小姐,我们不招未婚未育女性。
叶浅予气的小脸圆鼓鼓,她简历里摆出了极低的姿态,都没谈薪资要求呢。这些公司真是有眼无珠。女性怎么啦?未婚未育怎么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女性早就顶起大半边天了好吧!
她没继续往下打,心里暗暗庆幸,幸亏夏明那里还没正式辞职,不然下个月的房贷和生活费都要开天窗了。
第四天一早,叶浅予正梳洗打扮打算重回夏明公司上班,临出门接到一个电话,是个互联网家装公司,叫哇哇家装,对方称看了叶浅予的作品非常满意,不用面试,明天就可直接过来报到上班。
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叶浅予满口答应,随即出了门,去夏明处递辞职信收拾东西。脚伤已无大碍,只要不跑不跳,慢慢走,基本看不出异常。
夏明只道叶浅予和路嘉遇二人闹了矛盾,他面露难色不知是该放还是该留:“浅浅,你是我亲自招进来的,天赋高,肯吃苦,我真是舍不得你走。”
叶浅予豪气地表态:“夏总,这儿是我娘家,我是在您这儿成长起来的,以后但凡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夏明有点动容,诚恳挽留:“你想好了吗?要不要回去再想想,或者跟家人商量一下?我们零散业务虽然不多,但是也接一些,还是有你发挥空间的。”
叶浅予主意已定,收拾了东西,和同事一一告别。夏明亲自出来送她:“随时欢迎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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