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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些同霍修珣打招呼时, 裴临最初是在一旁默默控场的。

来,该你上了,过来说话。

行, 不错, 挺自然, 下一个。

你这也太不自然了, 行了别勉强, 赶紧走!

小生们都还年幼, 还不明白什么叫“恩威并施”“黑白两道通吃”,只知道裴临同现在不仅仅收了两大恶霸赵星路楚真淮做小弟, 同时还是老师最信任、拥有“记名”大权的纪律委员, 而且人还好处,经常带好吃的面包来校分给大家吃、还请大家喝汽水。

像这样的人,谁能硬气起来拒绝?

就算他的请求很难, 要班上每个人去跟小杀人犯说一句话,可吃了人家那么多,谁好意思说个不字?

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忐忑不安严阵以待。

实际况远没有象中严峻恐怖。

期末考当天下午, 裴临带着住院两个月的霍修珣猝不及防现在走廊,几个瞎闹的男生直接与之狭路逢。

几人虽说谁都不愿意打那个头阵, 可毕竟“人多壮人胆”,暗戳戳你推我搡中, 竟也不知道是谁开了头:

“回、回来啦?”

“……”

霍修珣早习惯了被所有人当空气, 根本没过会有人会来主动跟他说话。

他没有任何反应, 那句问候几近凝结,裴临慢悠悠帮答:“是啊,回来就直接考试, 你说霍同惨不惨?”

“……”

“嗯嗯,对,惨!”

“对啊太惨了!”“是惨啊,真是不容易啊。”“恭喜院!”“对对恭喜康复。”

冬日下午阳光暖煦。

肩膀被裴临的胳膊搭着,脖子微微暖。

霍修珣起以前很多个冬日,那时候他从来没有任何人在他身边,那时候他头发总是拖得很长,刘海胡『乱』遮着眼睛凌『乱』阴沉。那时候他的冬衣总是不够御寒,薄薄的一层关节处磨到发白,有的甚至需要从里面用别的布料补起来。

他的衣服只是破,并不脏。可别的同的眼神丢过来,还是嫌他“脏”。

那时候的他像一只倔强、自暴自弃、没人要、颓废、生人勿近随时可能咬人的流浪狗。

可今天,他过来前被压着去剪头发了。

发丝修理的很精细,『露』俊美白净的脸明亮的琥珀『色』的眼睛。

身上的冬大衣也是新的,一圈棕『色』绒绒的『毛』领,很柔软,他总是忍不住蹭蹭。

冬大衣是典型的裴临的英伦小绅士风格。但他的长裴临完全是两种类型,同样的衣服穿上以后风格完全不同。

真的是人靠衣装?

只是换了衣服,就有人愿意亲近他了。

从走廊到室,好多同一拥而上,他们其中的很多起初不过是为了随大流糊弄交差了事的,可当阳光落在霍修珣身上,他个子高高、沉静好看,许多人的目光也忍不住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这真是被班级一直边缘化的小杀人犯?

他的脸原来就那么好看的吗,而且也没有因为被围观就瞪人啊,更没有咬人打人。

反而,那张本该阴冷犀利不耐烦的脸上,却现了『迷』『惑』、意外、慌『乱』局促不安的绪。

他不习惯别人靠他太近。

可周遭人各种无恶意的盯、凑,他凶不起来,最后没办法,悄么么地往裴临背后躲了躲。

众:“……”

咦,这也太新奇了吧?

小朋友多是单纯的生物。来到动物园,本来觉得猛兽牙尖尖好吓人的,万万没到鼓起勇气靠近一下,发现猛兽不仅不咬人还羞涩地卷起尾巴要躲。

根本不可怕!大家的气焰立刻蹭蹭涨了起来。

有的同跃跃欲试,继续跟他搭话,有的则靠的很近继续伸头盯,大有要伸手『摸』『摸』稀有动物的架势。

裴临则面无表把往自己身后躲的人往外拖。

小犯罪分子当然暗戳戳反抗,用眼神杀他,裴临懒得理,把他从背后拽来第次、第次。

偏偏这时候赵星路来了。

别的同今天的任务只是“霍修珣说一句话”,但赵星路毕竟是个口无遮拦、经常每天在班上大咧咧嚷嚷“小杀人犯”的人,现在要小杀人犯修复关系,以后当好哥们,肯定要比其他同表达更家真诚的友好。

但是,要怎么表达友好?

他没这样干过,不。前校霸楚真淮提醒他:“上次数老师住院康复的时候,记得你们班的人是一起送了他什么来着,是康乃馨?”

他眯着眼睛:“听说老师收到的康乃馨时候,感动得都落泪了。”

赵星路正是当时负责跑腿送花的人之一。

嗯,有道理,老师当时确实表现得挺激动的!

……

几分钟后,期末考考场。

霍修珣的新书包被团成一团,可怜兮兮地挤在桌洞里的小角落里。而桌洞的大部分空间则全部被一巨束娇艳欲滴的粉红『色』康乃馨占据。

“……”

赵星路家有钱,他妈买花从来都是这么一巨束,他耳濡目染。

多就罢了,还香得要死。

普通康乃馨的香味按说不太重,怎奈这家花店或许是把这花别的花摆得太近,导致明明是康乃馨,却一股香水百合浓幽的香气四溢。安静的考场里时不时都能零星听到前后同小小声嘀咕:“好香哦”。

监考老师是别班的,还意伸头看了两眼。

霍修珣身体越发僵硬。他拿着笔一字一顿填小四年级的问题……每一笔都在忍,每一笔都在力透纸背!

他身边裴临托着腮,早已脸别过去。

小q:【主人,行了,您别了!桌子都在抖,男主待会要爆炸了!】

裴临也忍,上哪忍得住?

刚才霍修珣在众人“哇”的羡慕眼神中硬着头皮接过花的一幕,他上辈子加这辈子就没看过那么尴尬可乐的场面。家务员一辈子只会追着犯罪分子跑,还不如赵星路一个四年级小朋友厉害,一束花直接让小犯罪分子社死。

……

考试结束。

小考试是没有提前交卷一说的,导致霍修珣在浓郁的香味里硬是坐到考试结束,第一时间站起来拎起书包就走。

书包带了桌洞那一大把带着『露』水的粉『色』康乃馨。

包花的玻璃纸被扯开,香味更是浓烈。

“哇,好香哦!”大家的声音此起彼伏。

“……”

裴临的灰眸里,小犯罪分子额角的青筋已经跳到要炸裂了。

霍修珣可烦死那花了,丢下不理,偏偏拎着书包才走座位就对上赵星路一张生无可恋脸的脸。

赵星路成绩差,简单的期末考试卷对他来说很难,此刻正愁眉苦脸瘫在座位上。

四目对,他悲戚地举起爪,像一只精神气全消的落水狗,可怜兮兮跟霍修珣打了个招呼。

赵星路这人是没有任何纤细神经的。

裴临太清楚了。他指不定都已经忘了自己送过别人花,更不会因为霍修珣没拿他的花而感到难过。

然而那种纤细的神经他没有,霍修珣却有。

他默默咬牙,一脸地憋闷回到座位,把那一捧花拿了,怀着死的心就这么在万众瞩目下冷着脸走室。

偏偏一些热的同还不放过他:“霍修珣,见啊~”

“是啊,霍修珣,过年快乐,明年见!”

“……”

霍修珣落荒而逃了。

其实这事还有后续,他刚室没几步还迎面遇上了班主任朱老师。

别的老师:“哇,朱老师,你班生给你买花了?”

霍修珣:“……”

霍修珣:“…………”

片刻后,走廊上只留下朱老师手里抱着一大束康乃馨发呆。

“真羡慕,你们班同真有心!诶不过,刚才那个男孩他难道是那个……”旁边老师瞪大眼睛,天啊,原来那种孩子也知道给老师送花啊!”

朱老师:“别『乱』说,那可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孩子,很优秀的,他有心才不奇怪。”

身边老师闻言若有所思。

果然风言风语害人,把小朋友传得牛鬼蛇神一样。就她刚才看着,男孩脸红得像炸了的番茄一样,明明就是别的小朋友一样单纯可爱!

……

新租屋离校非常近。

霍修珣一口气跑上楼,脸颊还滚烫。他烦躁地把外衣脱了,热度并没有降下来。

开门的钥匙小尾巴上,坠了一颗荔枝吊坠。也不知道裴授从哪里来的恶趣味搞来这么红红的一颗小荔枝,拿在手心尴尬烫人!

他握住努力不看。

房间大概四平,一间一厅,他的东也已经都搬进来了。

床单是绿地小黄鸡,窗帘是青草『色』印了小兔子,整个房间可爱兮兮,不大的床上还放了一只『毛』绒玩具熊——一只裴授家里的那只憨态可掬的熊熊长得很像的,萌萌脸的熊熊!

霍修珣真要被烦哭了。

明明裴临自己也不是这样的品位,为什么给他布置成这样,明明他不需要为他做那些,为什么……他憋闷地扎在床上,把头埋进熊里狠狠蹭,蹭完眼神冰冷了很多,一脸倔强地爬起来。

分钟后。

裴临不紧不慢,拿了一袋子草莓慢悠悠上了租楼。

草莓是他顺路买的,红艳艳的看着很新鲜。虽然seth当年缺衣少食也顺利长大了,可他们这个年岁还是应该多吃水果补补。

【敲敲,开门。】

他一边敲一边逗小q:“按照你看文多年的经验,你说‘男主’待会开门,会是什么个态度?”

这一题是小q擅长的领域。

按照刚才室里的那一幕的延伸推测,男主应该会继续脸红傲娇炸『毛』脸,对着他家主人气羞不成人形。

但那样的害羞其实藏着很多细腻的难过。

毕竟眼下的一切越幸福,越众星捧月,越能反衬他当年没有主人护着时候的悲惨。

治愈文男主人均胡思『乱』技能点满,男主着着,只会越来越钻牛角尖——那样感觉就好像冬天突然把冻僵的手突然放在热水里一样,会被反噬、痛得发麻,呜。

所以,男主开门后也可能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

红着眼茶兮兮哄主人去心疼他,骗个抱抱什么的,很符合男主的质。

裴临:“你这么觉得?”

小q毕竟跟了裴临一段日子,也不完全是之前的傻白甜了:【是,小q知道,男主内里是个厉害的成年人,没道理真被一堆小生弄得无法招架。】

【但主人,真的未必!别的好装,脸红不好装的!那个必须要生理上的心跳加速『毛』细血管扩张,以及去甲肾上腺素等茶酚胺类物质分泌同时增加……】

以及,小q是个系统。

对系统来说,是没有“成年人”“小朋友”这种区别的,有的系统才一两岁就成熟高冷,有的系统都成千上万年了还觉得自己是个宝宝。

人类就不同了。人类总给自己很多条条框框,有些“大人”也不过是多活了几年,失去了软叽叽外表的小朋友而已,就要被『逼』着坚强、成熟,不许幼稚。

原着里写了,霍修珣本质是认真内敛,倔强而害羞的。

是在一次一次的黑化成长后,才变得气焰嚣张、目空一切,但内里那个慌张的小可爱就一定死了么?说不定今天被勾来的那个就是!

裴临不置可否。

门开了。

“裴授来了?坐。”

小q没猜对,男主没炸『毛』、也没绿茶,男主正在面无表地在阳台收刚晒好的被子。

被子一抖,整个屋子里都是太阳的尘。他弄完被子去弄衣柜,裴临就自己拿草莓去洗。

【你看着,、、一,要来了啊。】

小q:【啊?】

裴临洗到第遍,果然,从背后被人抓着了手。

“裴授,清水洗可不行,”霍修珣拿面粉,“一看就养尊处优、没干过家务活。”

seth的表眼神,自负中总是带着一丝优越不屑。

他面粉洗草莓,裴临在一旁闲闲看着他。

他冷:“好看?”

“好看继续看,只要裴授开心就好。”

“说起来,裴授刚才玩得很开心么?我尽力配合了,演得是不是不错?1-100分,裴授能给打多少?”

啊……小q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亏它刚才还被男主的单纯脸红给可爱到了,竟然都是演的!

裴临了:“给你打100吧,也不怕你骄傲,优秀的演员,飙演技的时候就连心跳加速、『毛』细血管扩张,去甲肾上腺素等茶酚胺类物质分泌增加都能自由控制,敬佩,以后你不当小鲜肉电影我不看。”

哗,霍修珣没拿住面粉袋,粉撒了一手。

小q:【……】

男主继续面无表,淡定地打开水龙头冲掉面粉,拈了一颗草莓,咬时候『露』牙尖尖。

“评价这么高,那懂了,原来裴授喜欢玩过家家,我知道了,那以后继续演。”

“完全配合裴授,就照着裴授喜欢的那个样子演——”

“脱离了原生家庭的阴影,被大家所喜欢,以后也一直都走正道,考个好大,找个好工作,将来跟裴授一起当伟光正的科家。”

“最后『露』真面目,背刺你们所有人。”

他咬碎一颗草莓,冷着转身要走,被裴临一把拖回去。

岁的霍修珣力气根本没有岁的裴临大。加上裴授现在是一身轻无压力,有一百个法子对付他。

很快,霍修珣被摁在沙发上不能动弹。

他保持着犯罪分子不屈的优雅,被摁着也不求饶,但是能看闷得很。

裴临倒是好整以暇:“你也真是有意思。”

“你都说过,这里其实是‘你的世界’,但你这个人竟然在自己的世界里还一直在跟自己闹别扭?”

“就不能真诚一点。”

“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

霍修珣愣住,下意识移开眼神,呼吸都不会。

“不是么?明明心里喜欢喜欢大家对你好,喜欢这个小房间,喜欢很多世俗的人间温暖。为什么不承认?过度死鸭子嘴硬可对心理健康没有益处。”

霍修珣沉默,深呼吸几口,终于找回声音。

“一个成功屏蔽感的机器人,好意思说我心理不健康了?”

“你在自作聪明什么?谁在乎那些小生?谁要小鸡床单,你懂我喜欢什么,谁要你擅自……”

裴临:“那不好意思了,我以后还会各种自作聪明,你做好心理准备。”

“……”

“毕竟,我这个机器人,目前正在通过为所欲为,来找回所有零件。”

他,等着霍修珣继续回嘴嘲讽。

结果霍修珣却呆呆的,半晌都没有声。

他喜欢码不爱文,尤其不喜欢修辞过的句子。裴临的这句小机器人在找零件的修辞,却突然让他领悟到了文的美。

一个小机器,正在吭哧吭哧努力找回零件……

这个画面一现,刚才的无名火全部都没了。

确实,小熊是可爱的,荔枝坠子也让人喜欢,粉『色』康乃馨没有那么烦人,班上的孩子也没那么讨厌,包括赵星路。

不是不喜欢,只是……

只是伴随着欣喜刺痛的绪,更明显的,却是一种被文火慢煮受煎熬的感觉。

不满足,难过,不甘心,让人暴躁。

自从霜降世界以后,裴临明显越来越会拿捏他。

他还记得,上辈子他实力能压制裴授时,就一直被看不起。这个人心理上一直对他有优势,没事就拿捏他……

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小机器人拾起零件变成活的,被他截胡,端回家。

……

一盆草莓,被裴临自己吃完了。

小犯罪分子真会神游天外,天都已经黑了。

裴临准备回家,来日方长。

“裴授!”

小犯罪分子总算醒了:“裴授是家务员,是好人……好人都是不会骗人的。”

裴临挑眉,等着看他具体表达啥。

霍修珣琥珀『色』的瞳盯着他,一半神经病seth,一半委屈小珣:“所以,裴临哥哥让班上同对我好,给我装修房子,都是真的让我感到温暖,感到爱,这辈子做个好人。”

“而不是嫌我烦,把我丢给同、甩手在这个小房子里,对不对?”

很好,有来有往。

裴临已经猜到他的走向了。

“裴临哥哥,小珣会乖……”

“但是小珣怕黑,不自己一个人睡。”

“……”

司机陈叔没话可说。

都租房了,结果还是要粘着跟少爷住,可能是没安全感吧,也有点可怜。

裴临:“不是,他嫌弃这里的床硬,说我床软。”

这种拙劣的借口当然鬼都不信,不过裴临也无所谓了。

他之前,不管对穿越者还是对seth,身上总有一种家务员的道德感。总觉得那些穿越者如果不来惹他他就不该坑他们,而霍修珣,他如果不能保证将来对这个人全权负责,或许就不该对他太无底线纵容。

但还是那句话,指不定他们现在所在的整个世界,都只是一个seth的脑内的白日梦。造梦者也是不清醒,天天自己自己闹别扭,而那些穿越者说不定都只是他脑子里看奇怪小说看多了的bug,全赶走了他反而不神经病了。

谁知道,超过正常科范围太多,不后悔放肆活一回算了。

不过在车上,他还是要就事论事。

“其实seth,你的床本来也能软的,本来打算给你买席梦思。但我最近没钱了。”

“知道为什么没钱了吗?”

“反省一下你自己,知道养一个你我多花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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